做护士很辛苦,我一直期盼着能有一段休息的时间。这次拿到了十天的年假,终于可以一家人回中国过年了。
不过在放假前,护士长通知了新型肺炎的这个事情。当时也没有这么重视,新型肺炎,有这么严重吗?
01
“度假计划被打乱了。”
我1月20号刚放假,第二天就收到了信息,我们医院为这次疫情划出了隔离区。护士长问我近来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想要去中国,建议我在近三个月之内不要回去了。儿子的幼儿园里,老师也给出了同样的建议。
我们度假的计划被打乱了,这十天只能待在新加坡。
为了迎接农历中国新年,我一放假便开始在家里打扫卫生。在海外过年,一家三口加上我的母亲总显得有些单调了,还好同行的护士朋友邀请我们一家去她家吃了团圆饭。
另外,我们还接待了从中国来新加坡度假的好友,他们给我们讲起中国的疫情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乐观。不过,新加坡看起来还算是一片祥和的样子。
等到我十天的假期结束,新加坡的肺炎出现了首例非输入型病例,确诊的病例也增加到了第16例。
在新加坡买口罩也成了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我妈妈很焦躁,想要去超市抢购物资,想去抢大米。我们一直劝说她不会没有东西买的。没想到,2月7日新加坡刚响起橙色预警,各个超市就挤满了抢购物资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02
“熟悉的急诊室变了。”
放假后回到医院上班,以前我所熟悉的急诊室变了。
我们护士分成了几个team(团队),专门服务于隔离区的叫做 FSA (Fever Screening Area) Team(发烧筛查团队)。原来急症室有很多条路可以进来,现在就剩下正门的一个小口可以进来。
急症室门口有一个护士专门负责筛查病人。急症室里就诊的病人只可以有一个家属陪伴,确诊的还有疑似的病例都不可以有家属陪伴。
原本日间手术室改造而成了现在的隔离区,日间手术室是病人做好手术之后,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的地方。隔离区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面大概有六七张床。有两间男病房,有两间女病房,还有一间是专门给医务人员隔离用的。
护士长让我们都戴上N95口罩,每个人都发一个护目镜。护目镜不需要一直都戴,一旦遇到了疑似病例或确诊病例才需要戴。
我平日上班所穿的全白护士服换成了只有在疫情期间才会穿的服装,白色的T恤,蓝色的裤子。因为我们可能随时携带病菌,所以这些衣服每天工作完后必须留在医院,会有专门的人去清洗。
03
“那天,我被分到了隔离团队。”
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我没有被分到隔离团队,还是留在急诊室原来的工作团队里工作。对此,我抱着一颗感恩的心。
我平常做的是给病人分流、triage (分诊)的工作。不过,更多的情况是被分到病人比较紧急的区域做工,包括做像critical care (急救护理)和resuscitation (心肺复苏)这样的工作。
2月9日,我像往常一样去上早班,到了医院后我到交接班的地方去查看当日分工的名单。我一看,我被分在了隔离区去上班!
看到名单,我觉得很难受,心里忐忑不安。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我无法得知自己为什么被突然分在了隔离区域,只能服从工作的安排。
工作的环境不一样,做的事也不一样。我给我的同事Rachel说:“我没有在这边做过,我今天就跟着你吧。” 自从隔离区开了之后,Rachel就一直在那里工作,她对隔离区的工作比较熟悉。
护士长在交接班的地方宣布要注意的事项后,大家就开工了。隔离团队的护士坐在指定区域,随时待命。
如果就诊病人与中国人或与被感染者接触过的,都会被我们送到隔离区那边去看医生。如果没有去过中国,或是没有接触过被感染的病例,就在普通门诊看。我们只需要在和病人接触的时候全副武装,穿防护服,带护目镜。
04
“送了9个病人到隔离区。”
看着急诊室人来人往的就诊病人,我觉得心里一点也不平安,不知道我今天会不会遇到需要被隔离的病人。我看着Rachel似乎没有一点儿惊恐的心,就像平常工作一样。
刚刚坐下来的第一个小时,就接到分诊护士通知,有一例疑似病例需要隔离。我立马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去接这位病人。
按照规矩,我打电话给了security (保安), 我带着这位病人,保安帮我开电梯门。等我把病人送到楼上以后,会有清洁工把电梯清理干净。
这个病人是一个印度的年轻学生,应该是一个大学生。因为在红山,他帮一个晕倒在红山巴刹*的德士*司机叫了救护车,送到我们医院的急诊。
*巴刹,来源于马来语Pasar,在新加坡华语里写为巴刹,意为菜市场;德士,新加坡华语,意为出租车。
后来,这个学生在报纸上看到了有一位德士司机被确诊为新型肺炎,地点就是在红山。他高度怀疑那位他帮助过的uncle (大叔),就是这位被确诊的德士司机。他很紧张,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他还是决定要来诊断一下。
那天,我在隔离区值班的9小时,我们团队陆陆续续送了9位病人到隔离区。有从中国福建来新加坡工作的中国人,也有去香港旅游后来到新加坡的Ang Moh*。
*Ang Moh在新加坡指老外,来源于闽南语。
这些确定被隔离的病人,都要照一个x光,照一个胸透。不过拍片的结果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作为护士所做的就是接收他们,把他们主要的症状写下来,然后医生会来看他们。
医生会通知我们他们要不要抽血,然后计划是什么,住院还是回家。隔离区都是医生抽血,我们不抽血,我们只需要帮他们把血送到化验室。
05
“这次护士的待遇比以前好多了。”
这一天过后,我又回到了我原本的岗位工作,不知道被隔离的这九个病人有没有被确诊的。
因为我们ER (急诊室)属于高风险区,所以所有ER的员工都不能到医院楼下的食堂吃饭。医院为我们每个人都订购了饭食。
现在需要上班的时候测一次体温,下班离开前再测一次体温。我们每个人还发了一个体温计。我们有一个报告体温的系统,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在里面报告自己的体温。
我的同事大部分都经历过SARS,他们觉得这次护士的待遇比以前好多了。不用像以前一样每天穿着防护衣带着手套,除了吃饭的时间外,不可以喝水,可以休息的时间也变多了。
人手还比较充裕,调动了很多医护人员过来,保证急症室非防疫区域的人手足够。现在差不多三个小时就可以休息一次。
科室病房里的护士就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只用戴一个surgical mask (医用口罩),不用戴N95口罩。
06
温暖与冷漠
有时候穿着护士服在街上,有些人看到你,就会离你远远的。我觉得不是自己想多了,很明显的,只要穿着护士服,然后你往人家旁边一站,人家就撤离,离你好几米远。
有时候驾救护车的人,paramedics (救护车人员) 叫外卖,这些送外卖的人,过来一看order (订购) 的是救护车的人,他们把饭放得远远的,让paramedics自己去拿。
不过,也有很多民众*觉得我们辛苦了,直接开车在我们急诊室门口送给我们几包食物,送来Milo和咖啡啊什么的,我们觉得很温暖。
*民众,新加坡华语,意为老百姓。
医院的部门和部门之间在这次疫情下也有一些互动,情人节,泌尿科的人给我们送了一大箱玫瑰花,我们急症室的每个人都有份。我和同事们都觉得很温馨。下班后,公交车上的乘客看见我们手拿玫瑰花,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医院其他部门也一直在支持着我们的急症室,给我们送来一些食物和饮料。
现在我们一个口罩用一天。休息的时候,就把口罩摘下来放在一个密封袋里面。其实也不是医院要求我们这么做,我有一个同事倡导大家不要浪费口罩。
护士长说,盼望这个疫情三月可以结束吧。
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南洋茶话
校对:木歌斐真哪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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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上班所穿的全白护士服换成了只有在疫情期间才会穿的服装,白色的T恤,蓝色的裤子。因为我们可能随时携带病菌,所以这些衣服每天工作完后必须留在医院,会有专门的人去清洗。」
不容否认,这是篇好文章。拜读之后,我觉得有一段话可以作为启示,甚至发人深省:那就是在医院工作的人员的“制服”的制度可以改一改了。
有句话说是“未雨绸缪”!有一句话说是“临渴掘井”。我看呐,在传染病发生之后医院才采取的“防疫”措施是不是“临渴”了才来“掘井”呢?
要知道,每一个传染病的新病例从来就不会是先来一个“预告通知”的。从科学和文明发展的程度,以新加坡今日的国际地位来说,我觉得有必要将医院的“制服”制定一套标准程序,那就是:
所有在医院工作的人员的制服,不管是什么疫情不疫情的,因为在医院工作的关系,没有人能够保证不被病菌病毒污染。可以想象,这些医院工作人员在下班后可能随时携带病菌出入大众交通等等公众场合的风险。尤其是他们在家里的亲人。所以把这些衣服留在医院让专门的人去清洗和处理,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当然,相应的政策,就是医院人员来到医院上班的时候,才去领取、换穿上自己的制服。这样一来,不仅不会有护士在公交车上被“歧视”的事情发生,更重要的是,“防疫”就是要做到像“铁桶”一样。
有些事情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有疫情时的制服和没有疫情的制服都是制服–问题是,没有一件“疫情”是可以预料得到的。那么,“临渴掘井”未若“未雨绸缪”!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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