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加坡回广州,国际学校与传统学校的教育接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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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加坡回国后,很多朋友都关心佳佳的教育接轨问题。的确,在美国学校里撒着欢玩了两年多的她,一回来就回归传统教育体系,还面临小学升初中的考验,是个挑战。

回来前,我在让她上传统学校还是国际学校上有过小纠结。担心她跟不上是一方面,更害怕成绩为王的教育让她失了本心,成为学习机器。但佳佳渴望和以前的同学老师团聚,也难得她的母校,在名校学位如此紧张的时候,挤出学位欢迎她回来,我这偷懒的妈妈就由着她去了。

存了一些侥幸心理,因为回国前听说从今年起小升初取消笔试,而且全面取消各种竞赛杯,为孩子们减压。心里还暗喜,咱们的教育慢慢也开始与国际接轨了,小孩子们开始重获无忧童年尽情玩耍的自由了,我们回来的时机真不错。

但马上发现,我是如此的天真幼稚,在牛奶大米都可以造假的天朝,看起来简单美好的事情,只要涉及利益,后面都会有浊流暗涌。

在看不清也动不了的大浊流中,我选择了记录,和表明我的态度,若读者中有戚戚者,散之议之,或许,我们的孩子能慢慢地真被减负。

讲佳佳回归故事前,需要科普一下。咱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小升初,有啥好争的。客官且慢,今年广州大约10万小学生毕业,但名校学位加总也就几千个,你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好吧,必须承认,只要有资源不均,就有激烈竞争。但不是明文说取消笔试了吗,孩子的考试成绩也不管用呀?且慢,还有面试,你以为面试官真能在20分钟火眼金睛看出娃的水平呀,不可能,所以名师推荐呀,杯赛证书啥的,变得更重要了。但不是全面取消杯赛了吗?且慢,全国性的取消了,你不允许地方办一办,补习机构办一办,让名校多些参考。所以,今年要毕业的娃,一点没减负,反而更可怜。茫然面对竞争压力和新政策的模糊,只能使尽浑身解数,为自己积累名校敲门砖。于是乎,各种补习班,各种竞赛,各种小道消息,风起云涌。孩子和家长们,每个周末疲于奔命,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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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完了,故事登场。

佳佳九月回国,上学没多久,学校摸底考试,她排名年级47(全级170多人)。已经两年多没被排过名的我娘俩,自认为这排名已经很不错了。但很快接到一好友家长电话,电话那头声音沉重:佳佳的排名,很不理想。

又很快,在家长会上,才发现除名次外,孩子们的分数差距如此之大,数学成绩最高的119,全年级平均分不及格。这不都是同样老师教的吗?原来,牛娃们有秘密武器。

讲到这,我要隆重推出我回国后被深深震憾的一家组织——学而思。它完全颠覆了我对补习机构的定义。想当年我大学时也干过家教,一般就是给成绩差点的孩子补补课,而且只要有人给钱,屁颠屁颠就去了。在学而思,你想花点钱就来上课,没门!虽然这机构在广州有十几个点,每个点可能都有几百上千个学生,可是还是一位难求。首先你要参加它的入学考试,考过了才有资格上,而且就算有资格,还要有空位,所以每次学而思新一季报名开始,家长们就候着点在手机apps上抢位子,如果能抢到心仪老师心仪时间,就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另外在学而思,是鼓励家长陪孩子一起上课的,目的是为了家长回家可以帮孩子再补习。我也上过一堂课,但发现太浪费我的大好时光了,于是作罢。但大部分家长,都会陪的。很多牛娃的经验分享,也提到家长陪听的帮助…

在学而思,还有严格的分级制度,从基础到提高到尖子到超常班,进了这个圈子就开始无尽的修行。家长间谈论,如果说起哪个娃是超常班的,那个娃的家长头都抬得高些。但这也是我最不懂的一点,补习班不是帮助后进生的吗,为啥这年头,成绩越好的娃还补得越凶?佳佳班上的学霸,据说二年级就开始上奥数班了。

所以,这里就衍生了很多怪相,很多孩子在冲刺杯赛时,就不去学校了,反而是呆在学而思。学而思定期举办羊城排位赛,据说名校和这有私下结盟,物色牛娃…佳佳上了一期,当然是最基础的班,但她的数学作业,好些我都做不来…我又纳闷了,为啥小学就要学这么难呢?小学就学这么多,以后还学啥呢?而且,如果䃼习机构这么受欢迎,还要学校干什么呢?还有,花不菲的价钱,牺牲孩子的周末,学这些为了考试外,啥处都用上的奥数题,这是为孩子好吗?

想不通归想不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入乡随俗地走下去。佳佳很懂事,学习上基本不用我管,甚至上补习班,也都自己搞定。但因为懂事,有时愈发让人心痛,每周一傍晚,她自己坐班车从番禺到天河上课,路上近一个小时,她就在班车上做作业,否则下课回家都10点了,再做作业便捞不着睡觉了。想想在摇晃的车上,她艰难写字的画面,心里很不好受。

为了补课,佳佳也放弃了她最爱的钢琴,本来请了一位不错的老师,但老师说,你上了我的课必须每天练琴,佳佳说我没时间练呀,就只有作罢。

学校里的副课,据说大部分让路给语数英了。周末佳佳也很少能找得到同学玩,据说大家都在上补习班。

短短三个月,模拟考试了两轮,每次都是年级排名,每位同学都要写考后总结,我在家里,都能感受到学校的压力。

家长群里,充斥各种和杯赛及升学有关信息,这周要给育才交简历了,下周要去参加省实开放日了,羊排赛又要开始了,每日一练网上公布了,推荐的题书至少有几十本了…怪不得,楼下有个牛娃妈说,现在的教育,是考家长的。她基本做了女儿的经纪人,全职扑在女儿每天的行程安排上。我现在的精力,是折腾不起的,只能对燃烧自己,照亮孩子的家长们表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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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问佳佳,你后悔回广州吗?她正经地看着我说,妈妈,不要想了,反正我们都回不去了。我的女儿比我优秀,在这年纪,已经明白活在当下的道理。

佳佳是个自我激励型的孩子,两年的新加坡生活让她也变得很独立。加上回来后面对熟悉的学校环境,周围是爱她帮助她的同学老师,她走得还算轻松,短短几月,从年级47位到第7位,同时还兼顾了每天看电视上网做家务玩手工啥的,算是快乐充实。也算接轨成功吧。

曾经向一位新加坡朋友承诺,如果佳佳接轨成功,我要写一篇总结。就如同我当年在新加坡总结西式教育,忽悠了很多人去上SAIS那篇一样。让大家看到中国教育的希望。

现在该兑现承诺,拿出总结了。但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当然我为自己的女儿骄傲,她让我坚信,一个自信,自觉和自律的孩子,在什么样的教育体制下都可以适应。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她再回到西式教育,应该可以为国争光,至少在数学上,可以甩开同学们几条街吧。但是…我们的教育,有很大很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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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惶论这高尚又敏感的话题。只想再说两个故事。

路上一人仰首望天,路过者都效仿之,唯恐错失天上掉下之珍宝。许久后,有人不耐,问第一人,你在看啥。那人便说,我流鼻血了,所以要仰头。现在给孩子加负的罪魁,就是盲从的家长,李家孩子上学而思了,我家也要去,王家孩子请私教了,我也不能落后。但我们仰望天空的目的是什么?可能大家反而忘记了。

另一个故事,鲁迅先生的《药》,华老栓费尽家财为小栓谋到的血馒头,据说包冶百病。有时候,我觉着这些补习机构就是卖血馒头的(对不起,这里可能犀利了些), 先让人迷信它包治百病,然后利用善良平民为了孩子前程可以付出一切的心理,屯货高卖,还让大家趋之若鹜,感激涕零。

在大家都仰首望天,却不知为啥时,在血馒头奇货可居,大家都为它倾财倾力时,后面牺牲的是一排排10岁出头的孩子,六点半起床,五点半放学,作业做到九,十点,周末还要马不停蹄到处补习的孩子。在他们花朵一样的年纪,时间都用在了背书,刷题,补习,考试,比赛上。

家长们湊到一起时,也都意见一致谴责这竞争激烈,把娃都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教育体制,也报怨补习班难报,费用高,折磨家长。但回到家,马上该报班的报班,该刷题的刷题,该督促的督促,生怕落在了隔壁家小明后面。

在大家都一片狂跑的世界,你不能说:喂,跑这么快干嘛,人生马拉松才开始呢,现在力气都用尽,后面咋办!你要是停下来,还不消说话,就被踩死了。你只能,跟着猛奔。

很欣赏龙应台的一段话:孩子,我要你读书用功,不是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读书用功是永远正确的,但学习也应该是快乐自发的行为,不该是被迫的选择。选择用功的孩子,他也会感到成就和尊严,这会让优秀成为习惯,伴他一直走下去。

但现在有多少孩子在快乐地学习快乐地玩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打着爱孩子旗号,逼迫孩子加压学习的家长,很多很多。如果我们不放过自己,体制也不会有实质性变化,那悲催的小升初过程,会年复一年上演。

这是,我们想给孩子的童年生活吗?应该不是…希望改变,能从现在做起,从自己身上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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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我叫Milanie, 我女儿Eva, 我们在2012年因为我工作调动来了新加坡,女儿就读STAMFORD AMERICA INTERNATIONAL SCHOOL, 读了两年。今年9月我们回国,与爸爸团聚。我就职于P&G宝洁, 一家日用品公司,负责市场方面的工作。感谢作者Milanie的原创投稿。

关键词:国际学校与传统学校的教育